华人之光 - 记著名华裔画家吕振环（三）

华人之光

——记受邀进白宫作画的著名华裔画家吕振环

（连载之三）

文 捷

【编辑前言】亚特兰大一凡餐饮与活动中心(Yifan Restaurant & Event Center)于2023年12月14日隆重开业。走进中心，最为抢眼的是墙面上挂的二十几幅吕振环先生的美国风情油画。虽然这不是一个画廊，但是画作带来的人文气息充溢四周，让人觉得置身于一处高雅艺术的殿堂。本文作者文捷是一位专业音乐人，她以艺术家的审美视野和生动优美的文学语言，讲述我们身边的这位著名画家鲜为人知的故事，让我们在走进一凡新店，鉴赏吕振环杰出画作的美感和意境的时候，有更为亲切和生动的感受。本文分四篇连载，以飨读者。

（上接2024年2月16日A9版）

​（五）爱情本来的样子

      一个艺术家的成功，不仅仅只是才华，努力和毅力。艺术家不仅仅是竞技，那份引起人类社会共鸣的灵感，或者说那一星温暖了心灵的火花，那抹划亮夜空的一闪烁，都是上帝取出钥匙那一瞬间的事情。追踪一下启蒙的源流，铺路搭桥，多是爱情，那是人世间最美好的情感，最动人心弦的感情，古往今来，历久弥新。

    ​中国，80年代，那是一个伟大的时代，是承上启下的蜕变的时代——改革，传承，传统，东西方交融的空气，让80年代的中国涌现了许许多多的崭新，其中就包括爱情的模样。没有“男女授受不亲”的隔离，大街上行走，公园里约会的情侣，不再是眼睛不敢互相关注的一前一后，他们开始大胆的手指相扣，没有了组织介绍的“政治高压”，家庭成份不再是障碍，他们打破了另一种形式的门第束缚。没有物欲横流的污染，“坐在宝马车里哭”，比“自行车上笑”的那份人前显贵，并没有多少市场份额；而两情相悦，心灵沟通，是年轻人最重要的追求。志同道合，为理想和事业共同奋斗，社会注重个人才华与品质的传统的“男才女貌”，“男德女贤”仍然是主流风气。如果没有那样的风气和环境，也许，就没有了吕振环和陈明的爱情。

    ​吕振环，才华横溢，情商与才华兼备。当然，才华洋溢的人，并不是都能怀才得遇。他中等个头，头发浓密，白晰的皮肤和偏瘦的身材，让他看上去不够那么强壮和坚定。虽然也算得上是个上海人，但穿着上一贯朴素的他,显得几分乡土气，而这份乡土气让他更加和蔼可亲。他带人诚恳，语言温和，有南方男子的细致。他诚实，能吃苦受累，不怨天尤人，性格积极而乐观。而且，吕振环动手能力强，甚至做家具也不在话下。 吕振环讲起做画框时，简直头头是道，取什么树的木头是最好的，四个角的切割细致角度，怎么样严丝合缝，用什么丝钉牢固又看不到痕迹，最后的工序是贴纯银箔面，那银箔薄如蝉翼，你打开它的时候，不小心，就会让它漂浮在空中，只能用极轻的气流轻轻地吹动，慢慢控制它的落点，一旦它落到实处，你就再不能移动它了。一张接一张的银箔，精准地衔接在画框上，那份细致，不亚于医生手中的手术刀啊。购买这样的画框是很贵的，吕振环就时常动手自己做。他说，是绘画锻炼了他的毅力和耐力。

而陈明，高挑身材 ，黝黑的皮肤 ，黑亮的短发，带笑的眼睛，清朗明快，漂亮却没有脂粉味。她有上海女人的能干，却没有上海女人过分的精明，与其说她是江南小镇的温柔，不如说她有雨润江风的灵气。陈明出生在一个高级知识分子家庭，高级工程师的爸爸，家风家训松紧有序，哥哥姐姐和她都喜欢诗书词赋。在吕振环分配到文化宫工作不久，她就托姐姐的同学介绍，拿着自己的画去找吕振环。

那是一个深秋的上午，陈明骑自行车来到文化宫。她穿一件咖啡色的厚外套，围一条中黄色配深灰细格围巾，在深秋的梧桐树下，像一片好看的梧桐树叶，从天上飘然而至。见到吕振环，她礼貌地打了招呼，气喘吁吁但大方地介绍自己，又从挎包里拿出自己的画作。吕振环眼前一亮，面前的这个女孩子，真像当时家喻户晓的明星山口百惠呀！不过他却首先审视画作，觉得是苗子，才把她引到五楼会议室，给她开了介绍信，这样她就可以带工资脱产来这儿学习了。

陈明聪明，学习又刻苦，很快就是班上的好学生。她有大上海大城市人见多识广的矜持，又有家风门庭的礼貌和教养，高雅知性，但不落俗气市侩。如果有一种花能贴近她，那就是樱花。

   “人生若只如初见。” 在吕振环的眼睛里，陈明，从一个拿着一张初学的画作站在他面前的那一刻起，直到学有成就的教授，都是他心里的山口百惠，家里的明星。 1978年，陈明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上海戏剧学院舞美设计系，成为一名正式踏上美术之路的攀登者。在同一条艰难曲折的艺术之路上，他们携手相伴，相互支持和鼓励。共同的目标、共同脚步让他们互相理解，相互欣赏，相互信任，相互尊重，最终决定携手同行走进婚姻，走进共同生活的油盐酱醋，走进彼此心里的殿堂。

这是爱情本来的样子，是爱情最美的样子。

​后来在国外，参加婚礼时，牧师或者主持会把手放在心上，问步入婚姻中的新人：“你是否愿意不论疾病、贫穷、富贵、荣华，都不弃不离？”这些一带而过的词语都成为具具体体的生活的琐碎，成为生活的一部分。当时并没有在婚礼上举手发誓的吕振环和陈明，却确确实实成为了他们一生的践行。 

​当吕振环的绘画道路落入低谷，陈明从来没有气馁；而当疾病向着陈明迎头袭来，吕振环也没有措手不及。他们家里一贯坚持着民主生活方式，女儿从小就有发言权，由于陈明的手术是越快越好，吕振环联系了由收藏他的画而成为好朋友的贝茨先生，贝茨很快为他们联系了纽约最好的肿瘤医院和医生。跨州就医需要自费，而且是一大笔钱，那时候吕振环的事业刚刚有了起色，他们的生活刚刚开始好转，他们把所有的积蓄，交付出去买了新房。突如其来的急迫之下，吕振环和女儿商量：放弃刚刚买下的新房 。（旧房销售时间比较长）。女儿说，妈妈艰苦辛勤一生，一直都奉行勤俭节约，家里现在有了起色，我们还是让妈妈住住新房子吧。 

父女俩的想法不谋而合。可如果不退新房，钱从哪里来呢，退房虽然有罚款，却是可以马上实施的。吕振环焦虑不安，真是一笔钱难倒英雄汉。正当无计可施时，一个从事金融的朋友知道了他们的情况，建议说，你们可以用房子抵押贷款呀。吕振环一听，高兴地跳了起来，真是一句话点醒了困局中人，他立刻着手两个房子的抵押贷款，得到的十万美元，全部用作了爱妻的手术和治疗。

​吕振环说起抵押贷款得到的十万块钱，平淡简单自鸣得意，他的眼睛里充满了温暖，甚至还有些兴奋，仿佛在说：他倾尽家财所做的事真是四两拨了千斤，是他人生最正确的决定！他这个年轻时被人称做“白面书生”的人，内心强大，对未来总是充满希望。他坚定地认为，只要医治好妻子，他有能力用今后的才能补尝生活的挑战。后来，妻子又发现乳腺癌，治愈之后，吕振环对买菜做饭就更加上心和细致了。 

锻炼身体，营养美味的膳食，再加上栽种花草，就成为了吕振环最重要的生活内容和业余爱好。吕振环说，那是他生活的三大支柱，十几年如一日。为了妻子，何尝又不是为自己呢？吕振环回忆过去，不禁唏嘘。想当初，一个从农村走出来的青年，可是长期作画，运动不多，中年时期，连一个俯卧撑都做不了，跳绳也只能跳十来下。生活里的反面教材，深刻又凶狠地教育了他，让他从中找到珍贵美好。现在，七十多岁的吕振环，精力充沛，思维敏捷，能连续做七十多个俯卧撑，能跳三百多下跳绳，还能做一桌好菜，养一院花草。

（六）美好的世界，是包容和爱的世界

美好，是互现影响的。1978年，改革开放的春风融化了冰封的大地，吕振环回到上海戏剧学院任教。他有了更多的时间专注于绘画艺术，有了更深和更高层次的台阶，这段时间，吕振环的艺术造诣得到了质的提升。欧美的经典绘画作品，进入他的视线，亚洲的绘画佳作也进入他的视野，他越来越丰富丰满了自己。也许就像万物皆吸收雨露阳光，但它们却出落得千姿百态，各自有不同的苍翠葱茏，各自有迥异的万紫千红。在形成自己的画风的时间线上，吕振环博采众长，古今中外许多画家都丰富和影响着他，甚至包括中国传统文化中的阴阳平衡。

对吕振环影响最大的画家，其中有日本国宝级画家东山魁夷，一位重彩绘画大师，将色彩融入宣纸的日本画风画家，带有明显的装饰绘画效果。他的风景画灵静平和，你仿佛可以从他的绘画中听到那一滴水滴的声音，或者你透过画面，看到了仙鹤展翅的瞬间，在空气中带来的气流。他的画面，是你司空见惯的风景，可又确是你在世间无法亲临其境的所在，那份来自心灵深处的对于宁静致远的向往，弥漫在画卷的每一个角落，那份东方人的共同情怀，在吕振环的心里共鸣。

另外一个对吕振环影响很大的画家是安德鲁.怀斯。怀斯是一位写实派油画大师，他的那幅《克里斯蒂娜的世界》是纽约当代美术馆收藏的镇馆之宝，这足以说明他这个传统写实画家在当代艺术领域的地位。在写实派画家中，怀斯的技巧性非常高。他对细节的描写、色彩的控制、构图的组织，足显他的技术水平的高超。可他的写实技巧绝不是照片或者摄影作品那样的技巧，他的眼睛才是展现写实的魅力，是照片无法做到的东西，是生动的有重点的具体。生动是一个非常难做到的事情。无论你画得多么精致细质，如果没有生动，就没有情绪的彰显和控制，是那些来自心灵深处的写实，直击人心。

而美国伟大的艺术家爱德华.霍普，对时代脉搏跳动的准确感觉，对人类社会产生的孤独的关注与安慰，那种表现方式直接又委婉，那种十足的张力，让其他置放在他旁边的画淡然失色，黯然无光。大面积的阴影光线的变化，交织与对比，空旷与寂寥，表情的淡漠与环境的渲染。和东方画家东山魁夷完全不同，和怀斯也不一样，霍普用色夸张，强烈的对比色系，几何形体式的块面，夸张地把窗门的倒影打到地上和墙面上，分割成几乎黑白般强烈对比的明暗光线对比。这样的画面，带给人的感觉非常空旷寂寥，犹然产生渺茫孤独的情绪。就犹如某一天，你独自坐在海滩边上，夕阳余晖把它强烈的光辉直照海面，让你产生壮美却忧伤的旋律那样，生活在工业大萧条时期的霍普的画面是整个时代的气息。

吕振环讲起绘画和这些大师们来 ，眼睛里散发着兴奋的光亮，就像一个孩子一般。 他说，我们都生活在我们所处的大时代里，我们表现着我们自己感受到的时代精神，在繁杂中回归简单，在纷乱中希望平静。在吕振环的画面上，有许多大师的影子，更多的是他自己对生活的态度和理解。吕振环的画面虽然也有灵静与朦胧，简捷与凝重，但是清纯多于孤独，希望多于悲伤。是的，我们从贫瘠中走来，我们从封闭中走来；是的，那个时候，饥渴难耐的艺术家们，对知识的渴望是何等的强烈！这是那些每天都能免费进入大都会博物馆观看收藏的画家所不能相比的。